今年28岁的张立勇在清华大学第15食堂卖了八年馒头,得了个外号“馒头神”。
这样一个外号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安在他头上的:英语口语流利,托福考过630分,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更是早早过关;在校外兼职英语家教,在清华餐饮中心英语培训班司职主讲老师;还在报纸上写了不少文章。一本关于如何自学英语的书也完成过半,正有几家出版社和若干书商积极与他商讨出版事宜——而他的身份,不过是一个高中没有读完、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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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食堂卖馒头的小师傅。也因此,才有清华的学生将他与《天龙八部》中那位深藏不露的少林寺“扫地僧”作比,“要说还是咱清华卧虎藏龙。少林有‘扫地僧’,咱们清华有‘馒头神’,都一样地惊世骇俗。”
如此“馒头神”,不如给清华英语系作点贡献,当个临时助教肯定没问题。
——水木清华BBS
张立勇开始引起清华学生关注是在2001年。在那之前,他虽然已经自学了好几年,但还从未在卖馒头的时候使用过英语,大概在面对清华的那些天之骄子时,多少还有些心理障碍。那天中午,因为下课普遍地晚,窗口挤挤挨挨地拥满了太多的人,有些加塞的学生从两边递进来各自的饭碗:两个馒头!三个,我要三个!……这么一迭连声地叫着,加上那些不停晃动的饭碗,搞得张立勇眼花缭乱。他停止卖馒头,看着面前的学生:
Would you please wait for a while? (请等一下好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很清晰,至少学生们都听见了,大家都懵了一下。窗口外就有了片刻的宁静。
Thanks for you patience!(谢谢你的耐心!)
张立勇又加了一句。
窗口两边加塞的学生抽回伸进窗内的手和碗,回到后面排队。
张立勇年轻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师傅,我要十个馒头!”一个显然是来自南方的学生说。
十个?张立勇愣了一下:“四个还是十个?”“十个!”学生肯定地说。张立勇知道南方学生发音经常四、十不分,就用英语问了一句:“four or ten?”“four,当然是four了;我肚量再大,也吃不下ten个馒头呀!”学生笑答。张立勇也笑了笑,给他拿了四个馒头。
某日,两个学生在窗口前讨论一英文单词词义,bean能否指代豌豆?正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窗口里面的张立勇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对,bean是豆类的总称,pea才是豌豆。”两个学生听了自学考托福有多难,叹服而去。
也就是从那天起,张立勇开始在窗口有意识地用英语卖饭,而这也很快成了清华园里的一道风景。每到开饭的时候,张立勇的馒头窗口前总是排起一溜长队,就连那些很少吃馒头的学生也刻意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目的只是为了到窗口前与张立勇用英语过过招。
不久,张立勇参加了当年的托福考试。成绩下来,是630分,于是,许多人看他的目光中就更多了几分敬服,因为对大部分考生而言,满分为670分的托福,能考到600分,就很值得骄傲了。
一时间,在水木清华BBS上,关于张立勇的话题成了大新闻。有的学生留言说,张立勇值得佩服和学习,说如此“馒头神”,不如给清华英语系作点贡献,当个临时助教什么的肯定没问题。还有人说,当初齐白石老先生既没学历也没文凭,徐悲鸿照样请老先生到美院里当教授,清华一向看重真才实学,应该给食堂卖馒头的张师傅提供一个机会……
张立勇虽然最后并没有做成清华英语系的助教,但老师却是切切实实地当上了:经人介绍,他给一个初三学生当英语家教,他教得耐心而细致,很快就培养起了学生对于英语的兴趣,其在班上的成绩排名也飞速上升。不过,当家教只能算是一种预演——2002年暑假期间,清华大学餐饮服务中心开办首期餐饮服务人员英语培训班,张立勇被慧眼识人的中心主任指定为惟一的主讲教师。面对台下数十位学生,张立勇痛痛快快地过了一把老师瘾。
“看着那些原本连一句英语都不会说的服务员在培训班结束时,大多已经可以进行简单的英语会话,那种成就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张立勇说,脸上洋溢着一种心满意足的陶醉,很动人。
知识是通向明天的金桥在清华聆听大师的声音……
对知识的索取近乎贪婪和迷狂——这是张立勇留给我的最深印象。而这种特质的形成,无疑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
张立勇的家在赣南山区的崇义县,地瘠民贫。1994年,高中二年级只读了不到一半的张立勇,就满心无奈地跟人到广东打工。大学梦的破灭,至今仍是张立勇心中一道不愿触及的伤口。两年后,有人向他推荐到清华大学食堂卖饭的工作,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在广州一家工艺品厂车间主管的位置。对他来说,清华的名气和声望,著名学府里轻易就可以拥有的获取知识的良好氛围和环境,足可抵消他在收入和待遇上的所有牺牲。
正所谓“庙门好入经难念”——到了清华之后,张立勇才知道,想在工作之余多学点知识有多么不易。早、中、晚三班,窗口前站上八九个小时,一天下来,已经是腰腿酸软、疲累不堪了,加上住的是集体宿舍,闹哄哄的人多事杂,想静下心看看书简直就是一种奢侈。好在他最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去处——教学楼里的公共教室。第一次去教室看书,他心里忐忑不安,特别紧张,生怕一不小心被周围的学生认出来。去的次数多了,才渐渐塌实,而且,那种融入大学生群体的感觉真好。
张立勇最初自学英语是从一部随身听开始的,他购买大量英语教材和磁带,包括每隔几天就要更换一次的电池,这占了他日常消费中很大的一块。“这些年下来,我至少用了10公斤电池。”张立勇告诉我。
在清华园里,张立勇以英语知名,但他并不是只攻英语一门。他自学了计算机课程,广泛阅读与新闻采访有关的专业书,旁听经济和法律课程,甚至还到北京大学成人教育学院读了三年的国际贸易专业,拿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大专文凭。当然,甘苦自知:每星期四个晚上,他都要急匆匆地从清华赶到北大上课,金融、贸易、国际商法,这些专业课枯燥难学,他硬是一门一门地啃了下来,而最难的当属微积分。这当然好理解,因为他连高中数学都没有学全。有时,为了完成一道题,他甚至得熬到夜里两三点钟。上床睡不到一个小时,就得起身赶往食堂,上凌晨4点的早班。有好几次,他都想到了放弃。业余时间里,同宿舍的伙伴们都在放松地娱乐自学考托福有多难,交朋友谈恋爱唱卡拉OK,“我干吗要这么苦,干吗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呢?”他问自己。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我来清华不就是想多学点儿东西吗?我如果就此放弃,日后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于是就坚持了下来。
2001年,张立勇参加托福考试,虽然拿到了630分的高分,但他没有给国外的任何一所学校寄申请材料,因为他那时参加考试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他的打算是,等条件再成熟一些,一定要出国。他觉得人生必须出一次国才算得上完整。隔一年,他拿下北大成教学院的大专文凭,他突然又想去当一名专跑国际金融口的记者了。“你看,我想出国,是因为我具有一定的英语水准;我想当一名金融记者,因为我学了三年的国际贸易专业,而且读了大量有关新闻采编方面的书籍——由此可见,知识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拥有了它,我也就拥有了一把改变自身命运的金钥匙。也许我最终还会是一个碌碌无为、一无成就的人,但至少在现在,知识让我拥有了一些我原先根本就不敢想像的机会和可能。”
张立勇说。
张立勇还有一个体会自学考托福有多难,那就是,只有放弃一时的小利,才会最终享有福泽绵长的大利,比如他的离开广州到清华,便是一例。在广州当主管显然比在清华卖饭多挣不少钱,但广州的工厂绝不会有清华园里那种似乎无处不在的浓厚的学习氛围,更不可能让他在学习知识的同时,还能幸运地时时聆听到那些大师的声音。
那当然也是张立勇最引以为乐的事情:清华园里经常会举办一些由国内外一流学者和专家登坛主讲的讲座,那些学者和专家都是各自专业领域里最富盛名的大师级人物,能够常常聆听他们的声音,真要算得上一种福祉了。所以,只要能抽出时间,张立勇从不肯放过一次听讲座的机会。采访中,他不止一次向我介绍他曾经听过的那些讲座,主讲人中有大名鼎鼎的比尔·盖茨,有杜邦、诺基亚和摩托罗拉的总裁,有外交部发言人,有诺贝尔奖的获得者……
这么讲述的时候,张立勇的目光中洋溢着一种飞扬的神采,他那张年轻的脸,也在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英语角培养起最初的勇气来自澳大利亚的新年祝福……
去年下半年,张立勇开始写一本关于如何学习英语的书,书名暂定为《自学英语——勇敢者的游戏》。现在,书稿已经完成过半,已有几家出版单位和若干书商来找他商讨出书的事情。
张立勇告诉我,他在书中主要是想向读者灌输这样一种理念,即:学好英语的关键是必须具有在人前张口的勇气。“李阳说英语是喊出来的;而‘喊’,是需要勇气的。所以,说到底,自学英语就是一种勇敢者的游戏!”
其实张立勇刚开始学英语的时候,跟许多人一样缺少勇气。看了大半年英语教材,听了大半年英语磁带,自我感觉挺好,可在人前就是张不开嘴。有一次路过清华园的英语角,便凑过去听人家说。听着听着,有了一种要张口说说的冲动。一个男生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结结巴巴地回应着。“现在想想,真丢人,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会话,而是一个一个地往外蹦单词。”张立勇说。
不过,张立勇是幸运的,因为跟他对话的男生正是英语角的一位主办者,而且很是善解人意,所以,虽然张立勇的英语会话没有一点水准,他还是充满热情地给了张立勇充分的肯定,而这份肯定无疑增加了张立勇的自信,一种原本不属于他的勇气,在他身上开始慢慢生长起来。
英语角从此成了张立勇最爱光顾的地方。他开始大声地问候每一个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并且与他们交谈。这样做的结果是,那些曾经是死板的甚至是毫无关联的单词和句子,都在他的嘴里鲜活起来。
还有一个他不曾意料到的收获:他在英语角居然交了许多朋友,他们中间既有外国留学生,还有清华的外教。这些朋友给他的帮助不仅体现在英语口语上。2002年暑假,他在餐饮中心的英语培训班当老师,为了让学生们感受到最纯正的美式英语清华有个“馒头神”托福考过630,他专门请来在英语角结识的好友苏森,客串了两堂课。苏森来自美国,是清华高薪聘请的外国专家,张立勇能将他请来义务授课,面子已经很不小了。张立勇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言语间很是感激苏森的热情相助;当然,对自己的社交能力也很感自豪。
因为认识的外国朋友多了,张立勇就在他们中间搞了一次有关中国食品的调查,并最终形成了一篇近8000字的文章。这篇文章后来在中国食品报上,以《外国人眼中的中国食品》为题,分三次载完。那是张立勇第一次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而且一上来就出手不凡,这也愈加增强了他日后当一名金融记者的自信。
2004年春节前,张立勇收到了一封来自澳大利亚的电子邮件,寄信人名叫迪姆,一年前曾在清华留学,与张立勇在英语角相识后就成了好朋友。迪姆回国后一直都没有中断与张立勇的联系。信中,迪姆写道:“馒头神(迪姆知道张立勇在清华园的这个外号,并且特别喜欢使用这个外号称呼张立勇):你是我所认识的一位最了不起的中国年轻人,祝愿你春节愉快!”
文/本刊记者 刘新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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