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六分钟窘境

留英读硕时英语口语问答，我的导师Professor Martin Bygate在一次讲Oral Pedagogy(口语教学法)的课程上做了一个课堂活动。他让我和其他三位英语教育方向的研究生，就一幅四格漫画进行jigsaw storytelling(故事拼图)，即四人各执四格漫画中的一幅，在打乱顺序、且看不到其他人手中画面的情况下，先描述自己手中的画面，然后聆听其他人的讲述并交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四幅画讲述的故事进行还原。

当时那幅四格漫画画面上有一条拴在电线杆上的狗、一只乌鸦和一个盛满肉的狗食盆，讲述的故事也特别简单，乌鸦想吃狗食盆里的肉，就绕着电线杆低飞，狗紧追不舍，最终拴狗的绳子在电线杆上打了结，狗动弹不得，乌鸦从容地吃到了肉。

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按理难不倒我们四位研究生英语口语问答，何况除了我以外还都是英语本族人。然而，当时足足花了我们六分钟的时间才把这个故事给“拼凑”完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原来，当时那幅漫画的画功欠佳，乌鸦画得像鸡，电线杆子画得像路灯，而狗耳朵竖的太高像兔子，所以原先很简单的画面，在我们的描述当中就出现了多种情况，以至于花了六分钟之久。

当时这段亲身经历，一方面让我体验了“看图描述”，辅以四格漫画这种媒介，是一个很不错的jigsaw speaking activity(口语拼图活动)，确实可以促进口语输出;另一方面，我也深感不是所有的漫画都可以拿来就用，对画功还是有一定的要求的，不然会在理解图画上增加不必要的认知负荷。

自学口语良方

在我国，将漫画用于口语教学由来已久。北外吴祯福教授早在1986年就在外研社出版过题为《看图说英语》的口语教材。这本书虽然已经绝版，但我从图书馆借阅后，深感其设计理念毫不过时。

该书介绍了使用漫画进行口语教学或自学的路径，举书中一例进行说明——

首先可以就这幅画进行提问。以下是吴老师设计的问题：

1. Where’s the woman?

2. What time of day is it?

3. Where’s the clock?

4. What’s the woman doing?

5. Describe her facial expression.

6. What do you think she’s just been doing? How do you know?

当然，也可以提出完全不同的问题，这就靠学习者的想象力了。问完这些问题之后，可以试着自己回答，也可以整理一下思路，列出一个提纲，描述图画。下面是吴老师给出的参考描述：

This is Anne’s home. It’s supper time. Anne’s just finished cooking. She’s cooked a big meal for her husband and herself. Supper is their main meal of the day.

It’s already eight o’clock and her husband is not back yet. Anne wonder s where he could be. Her mind is working very quickly now. H usually leaves the office at five and it takes him about an hour to drive home. Well, it’s peak hour. The traffic is heavy. It might take him a bit longer. Ah, yes, on his way back home, he sometimes drops by somewhere for a chat and a drink or two with friends.

Now Anne has a pretty good idea where he is. He’s probably at the pub.

虽然书中给出了上述参考例文，但学习者也可以把人物设想成另外一种情况，故事的描述就会两样。

谈图画这种教学、练习手段有很多好处——

可以锻炼想象力(如何解读图画，需要合理地进行想象)

可以培养观察细节的能力(如何就图画自我提问，是需要从细处着手的。在《看图说英语》中，作者给出了可能用到的词汇和句型，协助学习者表达出图中的细节)

可以训练逻辑思维的能力(自问自答之后，如何连句成段，需要依据一定的逻辑顺序)

“漫画×文字”琴瑟和鸣

上面所谈的四格漫画和单幅漫画都是不带文字的。但我们平时所能获取的漫画资源，一般都是带文字的，例如：

事实上，当漫画和文字走到一起的时候，所表现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图画和文字的叠加(漫画+文字)，而是一种乘积的效果(漫画×文字)。这里涉及两个语言习得的重要概念——“可理解性输入(comprehensible input)”和“可理解性输出(comprehensible output)”。

人们掌握语言的过程，总是能理解的比能表达的要多。心理语言学家提出 “可理解性输入”的概念——只要学生能了解的，就可以让他们听，让他们读，而且只要求学生理解，而不必立刻要求他们用说和写的方式来表达。只要学生理解了听到和读到的东西，即使暂时不说不写，也是掌握语言的过程。

不过，完全依靠“可理解性输入”学习语言还是不够的，还需要模仿、要有表达的辅助练习。换句话说，学习语言的活动最好和做某些具体的事情联系起来，让学生身临其境地去使用所要模仿的语言，即“可理解性输出”。例如在孩子学颜色词汇的时候，如果一边听“红彤彤的太阳”这样的指令，一边将听到的意象用相应的彩笔画下来，他们对颜色的记忆就要比单纯跟着老师复述要深。在小组活动中，如果在学习水果词汇时，让孩子在小组中说出他们喜欢吃的水果名词英语口语问答：北外李晨ELT专栏：如何在英语教学中应用漫画，同时让其他孩子把大家说的记录下来，他们就会注意其他同学所表达的内容，也能够加深记忆，继而促进语言内化。

所以，漫画本身有助于孩子理解故事大意，减轻辨识文字的认知负荷;而文字又可以将抽象的、概念化的故事具体到生动的语言表达，从而在与漫画类似的日常生活场景中进行模仿、即学即用。这种形式对加深英语学习的兴趣、成就感，以及打下良好的口语表达基础大有裨益。与此同时，还可以凭借真实的语境、鲜活的语言和贴近孩子生活的内容，提供思维和想象的空间，最终提升孩子的阅读素养。

“教学漫画”挑选有标准

漫画不是照片，如果本文一开始的课例中提到的场景不是画出来的，而是照片来展现，就很难产生任何歧义，例如：

然而，比起写实的照片，漫画作为一种艺术表现形式的优势是很明显的。漫画取材于日常场景，却可以用简单的线条和刻意夸张的手法来虚拟故事、描绘生活或时事，且可以根据主题的需要巧妙调配色彩和构图来渲染气氛和传递情感，这些都是照片难以企及的。

除此之外，用作英语教学，漫画的优势还有：

l 寥寥数图，讲述一个复杂的故事

l 提供对某一话题的解析视角和词汇(很多漫画都是针砭时弊的，例如Garry Trudeau在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上连载的漫画Doonesbury)

l 主人公形象突出，便于理解故事情节

l 文化的缩影(大多数漫画直接折射了英语国家的文化，是提升学生文化意识的优质渠道)

不过，并非所有的漫画都适用于英语教学。Tiemensma(2009)给英语课上的漫画素材下了如下定义：

“Functionally, comics should have a clear narrative. Structurally, comics should combine words and multiple strings of pictures, with pictures in a dominant role. Spatially, the panels should be separate with blank spaces between them, character language should be placed in word balloons, and narration should be placed in captions. Stylistically, comics should either use cartoony or realistic artwork.”

该定义对漫画的功能、结构、布局、风格做出了明确的描述，是挑选“教学漫画”的比较实用的参照标准：

l 功能：讲述一个主题清晰的故事

l 结构：以多幅图画为主体，辅以文字

l 布局：图画之间应留白，人物对话置于话泡(speech bubble)内，旁白文字应单独放置

l 风格：卡通或写实风格

符合这四点的漫画举例——

此外，从认知的角度英语口语问答，图形背景理论(figure-ground theory)也可以为挑选素材提供依据，主要考量漫画中主体形象的辨识度(figure-ground clarity)。例如下面的图A和图B：

图A

图B

图B中的人物形象边缘采用了深黑线条描绘，比起图A更加的明晰、好辨识。

总之，并不是所有的漫画都适合于英语教学，应在功能、结构、布局、风格和辨识度方面作考量，力争达到上述“漫画×文字”的琴瑟和鸣的教学效果。

教学实操

基于单幅漫画

(见上文中的例子，除了单幅漫画之外，还配有全文录音、词汇表、参考问题和参考例文)

如果学生起点较低，可以先听录音(或看脚本)，听(读)熟后自问自答，自行描述。若有一定的基础，可按下列步骤与方法进行练习

1、 看图问答

目的：使用自己的英语，发现问题和困难

做法：看着图画，借助词汇表，向自己提问或回答图画下方的问题

2、 对比答案

目的：学习正确的问答方式

做法：听(读)问题及其答案，修正自己的语言，学习正确的(以及不同的)表达方式。| 听(读)数遍，直到能脱离录音、书本，正确地、流畅地进行问答为止。

3、 看图试讲

目的：初步尝试看图说话，发现问题和困难

做法：在问答的基础上，借助词汇表，描述图画

描述图画可分几步走：

1) 图画的主题

2) 图画中的人物及他们的动作、衣着、表情、神态

3) 图画中的景和物，以及他们和主题的关系

4) 与图画相关的符合逻辑的联想

5) 图画的内在含义

4、 自编问答和描述

目的：培养思维和想象力，灵活运用语言

做法：看着同一张(一组)图，以不同的人称，从不同的角度，对图画做出合乎情理的、符合逻辑的、不尽相同的或完全不同的解释。

基于连环漫画

1、 故事拼图(口语)

学生各执连环漫画中的一幅，在打乱顺序、且看不到其他人手中画面的情况下，先描述自己手中的画面，然后聆听其他人的讲述并交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连环画讲述的故事进行还原。

【注：好比阅读练习中的“段落排序”，这个活动是有难度的。控制难度的方法主要在于控制连环画的数量，四格漫画最为常见，如需降低难度则可以选择三格或两格漫画，如需加大难度则可以选择大于四格的连环画】

2、 角色扮演(口语/写作)

挡住或部分挡住连环画中提供的话泡，让学生根据画面情节做口语输出练习。

【注：该练习控制难度和教学重点的方式主要在于话泡内文字的“挖空”数量和具体功能。最难的是全部挡住，亦可挡住其中的某些词。对于特定词性或语法结构的训练，可以挖掉相应的词。】

3、 接续故事(口语/写作)

挡住最后一幅画的话泡，让学生接着说或写;或者挡住最后一幅画，让学生画出来

4、 填充话泡(写作/口语)

对于水平较高的学生，可以给出没有字的漫画，例如《父与子》，让其想象并写出故事

5、 思维、文化意识训练

引导学生思考如下问题——

这个漫画讲了什么故事?

幽默在哪儿?

作者用了什么技巧让人觉得好笑?